1946那年冬天,潮湿阴冷,兵荒马乱。风华正茂的张爱玲此时正郁郁地站在公寓窗口,失神地望着室外凛冽的寒风,内心无比凄惶。
她怜丈夫胡兰成颠沛流离、一路逃亡生死未卜;叹自己孤苦伶仃、乱世中夹缝求生存。
迷茫的张爱玲眺望远方
如果说人这辈子总有个劫数是你始终无法挣脱的话,那么文人汉奸胡兰成,便是民国才女张爱玲此生最逃不开的死劫。
常想,如果一向闭门谢客潜心写作的张爱玲能如往常,把慕名而来的胡兰成给拒之门外;又或者第二天也没鬼使神差般登门去拜访他,再或者这一聊就把天给聊死了,而非一聊五个小时,直至室内昏黄。
那么,张爱玲一生的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写呢?
可是,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。所有的一切都仿似命中注定,不偏不倚,不早不迟,于千千万万人潮中只轻轻一句:哦原来,你也在这里。
最爱的人,最深的痛
那日午后,风度翩翩、满腹经纶的胡兰成一直侃侃而谈,略显拘束紧张的张爱玲则细细聆听。直至夕阳西下,人影朦胧,23岁的张爱玲和38岁的胡兰成才依依作别。
久经情场的胡,当时不见得对张有多情深似海。而年纪轻轻不谙情事的张爱玲却慢慢沦陷,乃至一头栽了进去,谁曾想这竟是一条不归路。
胡兰成的妻子不堪三角恋,退出了婚姻。胡、张低调成婚。婚后不久,胡兰成作为汉奸被通缉,他开始了天南地北的大逃亡。
胡兰成逃至武汉时,出轨了护士小周。可是居然毫无廉耻之心,在张爱玲面前毫不忌讳,大谈和周的交往细节。
侃侃而谈中,少不了有一丝男性的炫耀吧,可曾想过张爱玲流泪又流血的心?
武汉不保,在好友斯君的帮助下,胡兰成又从上海到杭州、衢州、金华、丽水,一路南下逃窜到温州。
低到尘埃里的张爱玲做梦都是丈夫四处流亡、狼狈不堪、胡子拉碴的落魄形象。心里牵挂万分、坐卧难安,当即决定千里奔波,南下寻夫。
盛世、乱世,失意、得意,仍是不离不弃。这就是张爱玲的婚恋观,可惜对方绝非良人。
如此路痴,情痴却日益增长。孤傲决绝的张爱玲,最终踏上了千里探夫的漫漫路程。
眼里的那抹坚毅和决绝
可叹可怜张爱玲,原本就极不爱出门,游山玩水更不是她所好,闭门谢客、提笔书写才是她的真性情。
是何等的情深似海、放不下的爱恨情仇,才使张爱玲踏出了这艰辛的第一步。
胡兰成惊闻门外声响,一颗心狂跳不止,逃亡的日子让他终日如惊弓之鸟,惶惶不可终日。
她仍是她,而他已不再是他
门外是数月不见的张爱玲。虽风尘仆仆、疲惫不堪,眼里却是掩饰不了的深深惊喜和浓浓爱恋。
往日里温文尔雅的胡兰成却一反常态,脸上显现大大的惊吓和怒意:你怎么来了,谁让你来的?!那绝对是责备愠怒的语气,不是因为担心和感激而口不择言。
情海里的人再愚笨,张爱玲也听出了自家男人的不悦,而且是相当不悦。张爱玲只道胡兰成被狂喜冲昏了脑袋,自欺欺人地按下不表。
物是人非
那时的温州城,交通不便,经济落后。胡兰成把张爱玲安顿在中山公园旁的公园饭店。白天来饭店陪陪张爱玲,晚上便回去,从不留宿。
张爱玲虽疑虑重重,却始终不肯开口相问。原来风流成性的胡先生,习惯性地沾花惹草处处留情,武汉的痴情小周已成过去式,如今他有风韵犹存的范秀美耳鬓厮磨。
大他一岁的范秀梅何许人也。原是朋友斯君父亲的姨太太,当日只是照顾胡兰成的生活起居,这女子也不简单,跑过单帮见过世面,里里外外一把好手,把胡兰成伺候像大爷般舒适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这哪是只知执笔泼墨的张爱玲所能比拟的。
乱世里颠沛流离,风尘男子胡兰成怎不知轻重急缓。花着张爱玲呕血写稿得来的稿费,享受着范秀美尽心尽力的贴身照顾,这男人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呢?
当时的张爱玲尚不肯定范秀美一事。心里仅仅只是纠结武汉的小护士,她狠心质问负心男人,小周和我,你是究竟要择一的。
胡兰成的回答让张爱玲痛不欲生
“情是花开,自生自美自凋谢,我不能选择,不是不爱,是不能这样选择。”这张爱玲沦陷也是情有可原吧,胡兰成实在是有才,他做了如上回答。
当时的小周因为与汉奸交往,被牵连而锒铛入狱。胡兰成着急地四处筹钱,力保她出狱。
只是张爱玲万万不料,没了小周,还有千万个小小周大大周。
平日里,张、胡、范三个人也会在陈旧的温州城四下闲逛,张爱玲也会在自家男人租住的陋室小坐。
一日,张爱玲对手里忙活的范秀美提起画笔描摹。时值傍晚时分,室内灯光摇曳。张拿笔细细勾勒着,却喟叹一声,弃笔不做。悲从中来,情难自禁。只是一个弱女子呀,敏感脆弱的心能承受多大的痛。
不是不知,只是假装不知,原以为不问不说,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,竟还是骗不了自己。
千里迢迢寻夫,却是饮恨而归。在阴冷潮湿的温州小城呆了二十天,张爱玲悲凉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,也决然要离开这个不值得爱的男人。
爱,就是排他的吧
那几天,温州的天空很阴郁,雨一直昏天暗地地下着。冬天的雨,听来就冷。老天爷仿似也知晓这旷世的忧伤,滴滴答答不肯作罢,空阶直到天明。
翌日凌晨,胡兰成撑了把大大的伞来码头送别,张爱玲眼里满是迷离和悲切。雨中的瓯江更是一片迷茫,此情此景徒增离愁别绪。
离别在即,胡兰成把手里那把黄色的大伞递到张爱玲手里,伞嘀嗒成声。恍惚的张爱玲像突然回过神来,忙不迭把伞推开。
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,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。胡兰成无疑是懂她的,最懂女人心的胡兰成,轻轻握住张爱玲的手,深情地说,这是“布伞”。
布伞,不散
布伞,乃不散之意。聪慧如张爱玲瞬间秒懂,手里仅仅握住那把黄色的大布伞,像握住一把散沙,无助又无力。
七十多年过去,昔日冷清的温州公园饭店,如今已演变成热闹非凡的温州五马步行街。
那日和老友走过摩肩接踵的闹市,看衣裳亮丽的行人,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,心下感慨。
我是张爱玲
恍惚中,却见一袭旗袍的清丽婉约女子,穿着红色高跟鞋,涂着亮丽的唇膏,独自撑着一把油纸伞,目光忧郁而深情,袅袅地走在清幽的青石板上。
【END】